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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用慳電大法在高雲地利環線來來回回，最先會耗盡甚麼呢？是薯片還是果汁呢？
Words: Sam Burnett / PICTURES: Jonny Fleetwood / Translation: Tony
不朽長征大約進行了八個小時，我便遭逢大限。不是大限臨頭那個大限吶，否則便該煨囉。我所指的大限是心力交瘁，筋疲力盡。由於開車開得太耐，我但覺頸肩彷彿化作一團肌腱和軟骨水乳交融的不定形物，動靜開始變得好像米高基頓扮演的蝙蝠俠。這種情況在行程進入第十二個小時後又再度出現，當時我心想不如學末路狂花那樣索性離開高雲地利環型公路，把奧迪 Q4 e-tron開進一片灰茫茫的體育中心舊址，但求馬上中止這個還要熬上兩個小時的悶局。
各位也許好想知道在下緣何身陷上述困境，其實這一切只能怪我自討苦吃。我原本以為既然其他人都作出同一挑戰，這件事應該十分有趣。何況連Mission Motorsport的軍部退伍英雄都可以用配備標準輪胎的雷諾 Zoe施展慳電大法行走約680公里， TG又有甚麼理由做不來呢？我們想用的車可想而知不是Zoe，而是比較花哨的貨色。場地方面當然不會考慮賽車場，那麼何不利用高雲地利環線呢？所以我這天便開着一部新型奧迪Q4 e-tron直搗人稱英國車城的高雲底特律市中心。在這裏長大的我很喜歡高雲地利勝似丘陵起伏的石屎森林地形，作為地頭蟲自然是再好不過的優勢。
問題是桃花人面已全非。如今高雲地利城內處處可見公共廣場、行人專用街區和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蘇維埃式學生窩居大樓。在環型公路繞過市中心東邊的灰色天橋上，距離路旁欄桿一米外便有一幢這樣的學生宿舍。只不過繞行了四五個圈，我便有幸與樓內一位正在煮午餐的和藹年輕人揮手打招呼；好一個親善之都。
新型Q4 e-tron就這次挑戰而言不啻一件有趣工具。有趣，皆因Q4作為電動車來說其實有點枯燥乏味。這部奧迪無疑很可愛，車廂時髦得體，造工扎實令人安心，空間又十分寬敞，無懼耗電的話大可五個人帶同大量行李一起上路。何況Q4 e-tron的動力系統不會小題大做，只會給你默默見招拆招，懸掛以至水撥都幾乎了無異響。如是者繞行了大約四個鐘頭，副手席那邊倒是一度傳來嘎嘎聲，一查之下原來只是我帶上車的十二包薯片不慎掉落門邊發出的摩擦聲。
車上冷氣備有三區自動恆溫功能，但我當然無法使用，因為冷氣非常耗電，所以只能任由那幾瓶混濁檸檬水變得愈來愈暖暖到難以入口。身為駕駛者的我無疑有點被寵壞了，居然一廂情願以為這部奧迪懂得自動巡航，結果在早上五點奔赴環線途中幾乎一頭撞進貨車尾。行車線自動遵從功能也欠奉，但這樣並不是說它無法應付這條起起伏伏的跑道。我其實十分樂意用人手處理這些功夫，不過若有這些輔助功能，吃薯片時肯定大有幫助。一念及此，我不禁左思右想，想到這部中級S-line奧迪的4.7萬鎊標價比Sport型號貴了2,000鎊左右，卻換來尺寸更大的輪圈和跑車懸掛，還添加了一些LED室內照明。儘管我二話不說便關上這些LED，因為此行講究粒粒電子皆辛苦。何況我不知道自己會否願意支付額外充電的費用，儘管我對Q4的77kWh電池挺有信心。畢竟496公里WLTP續航力好比一帖化解續航焦慮症的Prozac抗抑鬱藥，車主只要時不時充電便可安枕無憂。但這一招在此並不適用，因為我想百尺竿頭更進一二三四五六步。
高雲地利環線全長約3.5公里，沿途共有九個路口一浪接一浪，正式名稱技術上應該叫A4053，是城內交通最繁忙的道路，每天交通流量大約有六萬車次，儘管我不太清楚他們如何計算出這個使用量。因為所有人若跟在下一樣慳得就慳，每天進出環線的汽車說不定會少至四百部。高雲地利環線在1959年動工興建，第一階段工程於1962年完成，1974年9月全部竣工。這個規劃多年的工程項目最初其實打算把多個迴旋處穩穩妥妥地串連起來，最後卻變成了大家今天所知的野蠻過山車，路線粗略沿着據說十分美麗的中世紀古城城牆而建。
話雖如此，這條環線當年在高雲地利城一眾大人物眼中卻代表着新時代的黎明。那時候高雲地利可是製造業重鎮，在全球汽車生產業的地位好比冠上明珠。你我今天所知的單車，就是在這個城市發明的，坦克、傾斗式貨車和車用指揮燈的史上第一全部都是出自高雲地利的工廠，鼎盛時期更有過百個單車和汽車品牌在這個城市大展拳腳。
然而隨着明珠被典當，五六十年代的繁華夢在八九十年代頓化一場空，這條環路也跟當年貪慕虛榮開發的其他項目一樣淪為大地上的瘡疤。這個城市就是令人非愛即恨，身兼學者和音樂家的Michael Lightbone便曾經把環線石屎橋墩傳來的聲音錄製成細碟，這些音樂更被形容為具有一種「難以超越的工業蕭瑟感」。大家想必也一致認同高雲地利的蕭瑟氣氛敢稱天下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坐在奧迪上的我也覺得相當蕭瑟，儘管我並不覺得錯在這部車身上。它在長征之初的耗能表現看來難成大器，第一圈每kWh只能跑約6.3公里，但這樣至少代表我可以在午飯前收工。之後的表現倒是漸有起色，到了第十圈便改善至8.4km/kWh，不過仍需做得更好方能達成目標。我事前曾經向TG電氣萬事通Paul Horrell請教慳電戰術，內容盡是一些非常技術性的事項，而且很難做到十足十。不過他的建議實質上可以概括成兩大點，其一是車速真的要很慢，其二是車上的舒適設備一律禁用。
資訊娛樂系統是例外，因為我有這個需要。我在長征最初幾個小時便是用這個系統學習法文。話說前兩次封城，我基本上都是吃薯片打發時間，這次用汽車禁錮自己說不定可以較為長進呢！說真的，如果可以擺脫這條慢到要命的懶人河，我應該可以faire une réservation pour une personne á 19 heures（晚上七點留枱一個人進餐）。我用盡了所有自制力抵抗大開油門趕收工的衝動，畢竟320公里若是這部車所能達到的最大續航距離，再苦苦糾纏下去也於事無補，何況Q4 e-tron的加速反應在最慳電的駕駛模式之下仍然活潑得驚人。
我反覆調校podcast頻道，一邊用音樂解悶，一邊彷彿永無止境地一圈接一圈開下去，連自己都不知道神智是否開始不清。最初用逆時針方向跑了四個小時後，我嘗試掉轉頭跑看看能否平衡一下心理，結果發覺順時針方向的交通情況原來比逆時針稍為狂亂，路口的情況稍為瘋狂，車流也繁忙一點。之後再用逆時針方向跑了四個小時，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
過程中我不斷思考生死問題，想到自己死後留在世上的摯愛親人，想到自己挑選的烤肉味薯片吃起來原來全部一樣味道，想到自己何其不智開了一瓶散發出嘔吐物異味的精力劑，想到路面闊度所限而無法寫上全名的奇特地方名（譬如兒時記憶中的KEN’TH、NUN’TN和W’WICK），想到奧迪預測此車明年銷量可達二萬部。若然，Q4 e-tron便會成為A3之後最暢銷的奧迪，標誌着電動車終於躋身主流。
大約到了第十個鐘，我在其中一個迴旋處停燈位時聽到一陣卡通響號聲（如果沒有被這些迴旋處打斷，高雲地利環線便會成為一個天衣無縫的圈圈），響號來源居然就是我爹為了安撫中年財政危機感而買的開篷Smart。原來他剛剛出門處理一些工作，雖然未到回程時候，他仍然隔着車窗向我大喊稍後回家會弄一些香腸、黃豆和薯蓉之類，我心想這頓晚餐要是非常香口不健康就好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邁開闊步揚長而去，車速好歹比我還要快，正好讓我在心中記下一筆，回家時得告訴他左邊煞車燈壞了。老頭子你若正在看這篇報告……
時至今日，世上已經難容高雲地利環線這樣的道路。這條幹線瘋癲荒唐危險兼而有之，曲折彎角和驟然起伏的路面好比瘴氣蒙人耳目，令你轉瞬之間便墮進四方八面車流和無盡迴旋處交織而成的包圍網。對不虞有此的駕駛者來說簡直是個狼心狗肺的玩笑，對習以為常能夠無所顧忌闖過亡命交匯處的高雲地利人來說卻是真好漢的記認。事實上我告訴父親將會進行這次挑戰時，他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我是否打算在環線「正正常常」地開車。因為按照常理，你在到達路口之前應該盡量靠右行，如此一來進出路口便會較為容易。我試過這樣做，不過用53km/h慢慢走的話，還是留在左邊慢線比較安全。
如是者一圈一圈又一圈，我最終兜了177個圈，用慢似冰川移動的難忍速度在高雲地利環線又哄又騙地讓Q4 e-tron跑了十四個鐘頭，大功告成時還剩下百分之四電量，但老媽已經打電話催我回家吃飯。這177個圈加起來全長約640公里，平均耗電量相當於8.8km/kWh，一舉超越了廠方報稱約500公里續航力，其間我一直面對死亡和無聊（君不知兩者是近親嗎），最終得渡彼岸修成正果。英雄？我不喜歡用這個字眼，但這次也許可以拿來一用。
AUDI Q4 E-TRON 40 S-LINE 馬力：201bhp 扭力：31.7kgm 傳動：後輪驅動 單速自動 0-100km/h：8.5秒 極速：160km/h 續航力：496km（司機傻頭傻腦的話可達640km以上） 重量：2,050kg 售價：£47,090
原文來自《TopGear極速誌》 2021年10月 第15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