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鮮有汽車像Pagani那麼講究結合性能與藝術，Utopia更將之推演至絕世境界。
Words: Ollie Marriage / PICTURES: Mark Riccioni /Translation: Tony
該從何處談起呢？門邊鏡和波箱皆可嘛。這樣一想，從天氣談起似乎亦無不可。那麼這裏姑且按原有想法，首先談談門邊鏡吧。因為這個鏡子與其說是功能性裝置，不如說它更似一盞蒸汽龐克風格的街燈，簡直精彩到有目共睹。
歡迎來到Pagani Utopia的世界，一個好比Jules Verne中二病夢境中的廿三世紀世界。門邊鏡欣賞完了嗎？那麼再看看那些銷魂到極的碳纖維輪拱、恍如青銅鐵蓮花的煞車卡鉗、典雅鋁合金部件、皮帶扣和車頂舷窗吧。是否好似人類在1930年代夢見的遙遠未來？好似飛俠哥頓的太空飛船？Pagani喜歡說他們的汽車是藝術和科學的完美平衡，可是圍着這部車看了一圈，我卻覺得它是一件純粹講求奢華氣派渾然天成的雕塑藝術品，彷彿廠方刻意忽略了功能性，因為他們居然容許這部車的體重有增無減。
之後上車一開。
下盤能屈能伸淡定自如，開起來從容不迫，離合器易於操縱，引擎乖巧馴從，一舉一動溫文爾雅。直到這天稍後，我才發覺這副雙渦輪增壓V12的劍氣何其銳利，何其銷魂，彷彿帶有一種動物野性。再後來到得路面終於變得乾爽時，Utopia總算有機會展露車頭鍥而不捨積極入彎、懸掛曼妙動人和幾何級爆發的加速威力。
那些門邊鏡？豈止了無風噪，風馳電掣之下居然沒有搖風擺柳，高底位置符合駕駛視野需要，而且反光面積十分大，美輪美奐的鋁合金底座在泊車時還會向內旋轉以免鏡身受到碰撞，各個部分都配合得天衣無縫，即使在眼前的滂沱大雨中仍然十分管用。但我還是採取了比較從容的駕駛手法，畢竟迎面而來的車輛不時將車頂積雪甩在路上。所以我改變主意不再繼續向更高處進發，因為在危機四伏的道路駕駛一部僅靠四條講究賽道性能的輪胎緊貼路面的220萬鎊汽車，本來就是不能掉以輕心的事，何況這些派拉利Corsa輪胎如今又冷又硬，敬之三分也有嫌未夠呢！事實上我已試過多次車輪打滑，牽引控制系統不止一次被1,100Nm扭力轟炸到負隅頑抗。
但我很高興告訴大家這套牽引控制系統果然了得。多得Utopia的流暢身手，我能夠心無旁鶩地駕駛，得以放膽使喚加速踏板。因為這些踏板用起來硬是得心應手，就算要騰出一隻手操縱手動波箱也不會手忙腳亂。係呀，這部Pagani的確設有三個踏板，七前速波箱無花無假，沒有使用任何怪招或特殊科技，四槽式檔閘採用了dogleg編排。我開過好些使用這種檔閘編排的Aston，不止一次產生「用自動波好過」的念頭（Utopia也可以選配自動波箱，但只有兩成半車主這樣做）。我無意誆騙大家Pagani開發這副波箱得到天兵護體神靈庇祐，但轉檔過程之甜美輕快真的大出我所料。我甚至敢說Horacio和那班玩世不恭的工匠憑着我行我素的作風成就了一件偉業，居然造出這麼高明的波棍回中特性，車手用低檔行駛時會直覺地在二三檔之間稍作停頓。
朝着山區進發時，我已不時偷空望向波棍和檔閘。原因並不是覺得它們好像八陣圖難於掌握，而是單純為了看看波棍前後左右撥來撥去，看看開放式檔閘下邊的連桿如何滑來滑去。對呀，正如你所想，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不但糅合了科學和工程心得，更是多方合作的心血結晶。因為這副波箱本來就是英國公司Xtrac的出品，之前已經應用於GMA T.50。
不過Utopia與T.50大為不同，後者講究硬橋硬馬反應直接聲威震天，前者較為偏重寫意浮華。兩者開起來同樣引人入勝，T.50以透體而來的操縱感覺扣人心弦，Utopia則以華麗設計和造工滲人心脾，感覺儼如開着一座巴洛克劇院上路。無論外間發生甚麼事，天氣如何變化，亦不管正在奔往何方，那些指針劃來劃去的儀錶、荒誕不經的送風口、華麗金屬配件、控制桿、皮革、碳纖維和撥掣開關都會讓你目不暇給。
Horacio Pagani沒有拜入斷捨離教主近藤麻里惠門下。這個駕駛艙每一處都引人注目，每一處都撩動人心，令人忍不住一心多用左顧右盼，浮華氣息幾乎滿到溢出來。這樣會否有點太浮誇呢？間中確有這種感覺，卻勝在從不令人洩氣，完全不像那些用起來好似跟你鬥氣的觸控屏。就算要用到屏幕，也只是在兩個美不勝收的主儀錶之間工工整整鑲有一個試圖搶風頭的屏幕。我其實覺得這個屏幕可有可無，不過用撥輪操縱的設計，的確令諸般功能（包括CarPlay）佔用的空間大為減小。人體工學亦運用得十分出色，座椅貼服舒適，駕駛位置恰到好處，軚盤調校彈性十足，縱使擋風窗弧度很大，仍然可以輕易掌握車身四周位置，悉心定位的睹後鏡和尾窗某程度上亦提供了一些後方視野。
不過最重要是Utopia的車廂令人恍如置身於機械腕錶內。車手看着那些撥來撥去的指針、儀錶和控制桿，第一時間便知道車輛如何受到自己的操縱動作影響，機械感和連繫感比我預期還要活靈活現，皆因這裏有許多裝置將我的操縱動作搬到台前，而且這些裝置往往有一個金屬底座加以烘托。這些肉眼可見的金屬，幾乎都是由Pagani工匠用鋁錠銑削成形，同類配件在整部車上多達777件。軚盤原本是一塊體積好比原塊車打芝士的47kg金屬，前後用了超過30個小時加工，一直銑削至僅剩1.7kg。一如以往，這些幕後花絮只可能令駕乘感受更加多姿多采。
車廂外邊同樣美輪美奐，令人忍不住趨前細意端詳，好想知道設計師做了甚麼和背後用意。可是退開幾步再看就不太妙了，因為Utopia的外形說不上漂亮，車頭有嫌刻意求工，側窗看起來有點向內縮，感覺流於侷促。車尾倒是深得我心，中部甲板十分低矮，尾翼形狀酷似Pagani的橢圓形商標，尾燈恍如懸浮於富有Zonda特色的散熱槽內。
Pagani出品一向有點執於雕龍雕鳳，但也因此換來魅力迫人的外在特徵。何況有一點不可忘記，這些車的產量非常之少，需求卻非常殷切（外界知曉外形設計前一年，99部Utopia已經名花有主），所以Horacio儘可放膽按自己的意思設計。既然顧客深信你會設計出他們喜歡的東西，自然毋須跟風趕潮流。
這時雨水正隨着V12重底音節拍沿着中央排氣喉兩旁傾瀉而下。Utopia基本上沿用AMG供應的6.0公升引擎，但這款引擎自應用於Huayra以來已有不少變化，不像當初那樣因為用渦輪增壓器增加肺活量而削弱了聲浪和音色。擔心最高轉速只有6,700rpm嗎？放心吧，因為Utopia堪稱不靠高轉速營造動人劇力的具體示範。沿路上山時，這副引擎的反應一直十分敏銳，我甚至可以在渦輪吐勁之前清晰感受到活塞和曲軸何其輕盈。增壓威力介入之初相當寧靜，加速反應亦不出所料。可是一旦聽到渦輪嘯聲大作，車手便要打醒精神。因為渦輪嘯聲標誌着這副引擎進入飛仙境界，開始用源源不絕的扭力迫使重量不外乎1,340kg的Utopia發力狂奔。最初幾次全力加速簡直令我的腦袋應接不暇，吃驚之下不期然抽回右腳，繼而忍不住咯咯傻笑，一邊因為加速告一段落而放下心頭大石。
重低音和渦輪嘯聲交織的狂暴背景音樂，加上V12醇和渾厚的咆哮，效果怡人亦復駭人，與這部車的駕駛感受剛好不謀而合，儘管驚險情況其實主要出於不利特級超跑的天氣。坦白說，我好生奇怪這天早上Pagani居然容許我開着這部車越過廠房大門，畢竟這天路上不時出現一些深度足以讓尼摩船長開潛艇的水氹。
我們這時沿着蜿蜒曲折的SP26公路離開山谷地帶。由於部分路面塌陷和山泥傾瀉，我不得不讓車身扁闊的Utopia離開自在領域扭盡六壬。結果發現差速器在髮夾彎有嫌咬得太緊，強大扭力不難突破牽引極限，車鼻偶爾還會順着路面外傾角蠢蠢欲動，但那份駕駛滿足感和強烈質感實在太動人了，就算有「瑕疵」也是瑕不掩瑜。
我特別用引號括着瑕疵兩字，因為我十分肯定Utopia完全符合Pagani心目中的目標。它的轉向系統採用齒比偏快的軚尺，入彎快捷準確，但軚盤感覺未至於絲絲入扣巨細無遺，轉檔也有些許橡筋味，Brembo煞車唯有用上相當踏板行程才會亮出獠牙。我相信這些都是Pagani刻意安排的，旨在讓駕駛者放鬆心情，覺得整部車盡在自己掌握中，不會因為大量情報湧至而焦躁不安。所以Pagani過濾了這些情報，但過濾程度未至於太高，剛好足夠祛除那些令人膽怯不安的元素。
到得路面終於變得乾爽時，Utopia就像推開了另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車手可以清晰察覺到那個用Carbo-Titanium和Carbo-Triax製造的底盤何其扎實（絕非在下捏造的名稱啊），與踏實穩妥的Tractive可變懸掛一硬一軟相輔相成，就算火力全開衝刺仍然不失淡定，意味Utopia不會給人反應過敏或緊張兮兮的感覺，單憑外表實在難以看出它有這般修為。我測試這部車時很少覺得有必要按動錶板上的Super Soft按鈕，測試法拉利時卻會第一時間找尋這種按鈕。正如Utopia其他方面給人的印象一樣，這手下盤功夫果然富有貴氣。
大家很容易把Utopia看作一件飾品，一件玩物。其實它是通過世界各地規格認證的特級超跑，曾經接受數之不盡的撞擊測試，按WLTP標準經過考核（既然你有興趣，就報個數吧，平均油耗15.1L/100km，二氧化碳342g/km），符合加州非常嚴格的廢排法例。Pagani確有理由引以為傲，因為Utopia提醒我們工程技術和美學設計原來可以這麼水乳交融。事實上自從廿五年前Zonda初現江湖，Pagani便掌握了竅訣，知道怎樣創造出靈氣迫人神乎其技與眾不同的汽車。
就算撇開其他方面不談，Utopia也是一件駕駛利器，以大部分特級超跑所無的容人之量帶給駕駛者痛快刺激的感受。Bugatti Chiron造工之精美雖然無遜Utopia，卻比之沉重得多，刺激性和機警程度亦有所不如。T.50雖然將刺激性和機警程度煉至更高境界，卻沒有Utopia銷魂蝕骨的劇力。歸根究柢，這些作品無不反映了創作者的想法。你亦可以說超跑講究駕駛樂趣，特級超跑則講究性能的層次，其存在意義並非局限於速度和性能數據，所以大家必須用藝術角度衡量它們的性能。因為Utopia講究的不是性能，而是台型。就此而言，Utopia可謂毫無對手。按此推論，新型Utopia可謂特級超跑中的特級超跑，是名副其實的烏托邦，何況隨車附送一對蒸汽龐克門邊鏡。
PAGANI UTOPIA 售價：£2,220,000 引擎：5.98公升雙渦輪增壓V12，852bhp/6,000rpm，1100Nm/2,800-5,900rpm 傳動：7前速手動，後驅 性能表現（估計）：0-100km/h 3.0秒，極速375km/h 燃效：15.1L/100km，342g/km CO2
Words: Ollie Marriage / PICTURES: Mark Riccioni /Translation: T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