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超跑無論放諸任何場合都長袖善舞，對吧？那麼去英國最難合格的駕駛考試中心考牌又如何呢？
是時候考驗急停功夫。
我按指示查看睹後鏡停靠左邊路旁聽取事前說明，停車後不忘再一次查看睹後鏡，因為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我現在想你進行急停操作。當我舉起手喊停，希望你如此這般……」聽着考牌官說明時，我隱約察覺對面Best-One連鎖店冒出一個大搖大擺的身影，不久之後窗外便出現一對水腫膝蓋，繼而看見一杯正在融化滴水的雪糕。待對方大幅彎腰俯身後，我終於見到一張臉。
這種情況該怎樣處理才合乎規矩呢？路試期間可以跟第三者交談嗎？我這邊不是正在考試嗎？考慮到座下汽車拉了手掣停在路邊處於安全狀態，我推斷跟對方交談並無問題，於是降下車窗。對方咕嚕一聲吞下一口雪糕後大呼「哇！你部車好X響喎」。所言極是，不是嗎？我這部可是打扮成BSM駕駛學院Corsa學神車的林寶堅尼Revuelto。我的意思是林寶1,000bhp混能超跑在這一帶出沒本來已經十分吸睛，何況身上還掛着矚目的學神車牌。可是你若有心在不違反交通條例之下造成哄動……
那麼用轉向直徑大到可悲，車底很容易親吻減速拱，後方駕駛視野近乎零的鉸剪門超跑考路試到底有多難呢？這個正是我要解答的問題。我的拍檔是林寶堅尼最厲害的全新型號Revuelto，814bhp的6.5公升V12加上三個電動摩打，總馬力達到1,001bhp，0-100km/h加速性能絕不適宜在今天這個場合印證一番，極速夠你當場肥佬直送監倉。這輛林寶還設有車鼻舉升功能，事實將會證明這個功能非常重要，同時證明這等舉升幅度原來出乎意料不夠用。
我身處的地方，是近在利物浦南邊的斯皮克（Speke）。選擇這個地點的最主要原因，是當地駕駛考試中心合格率之低在英國首屈一指，換言之我必須面對雙重危機。此外，對於那些不知就裡的當地學神，我只能衷心說一聲抱歉。因為觀乎目前排期考試的情況，現在才打算考牌的朋友恐怕要遠赴多佛，而且最快要等到2028年才有望考路試。
那麼讓我交代一下此行的來龍去脈吧。話說英國車輛登記及駕駛執照部DVSA的官方網站並無特別列明不可以用林寶堅尼Revuelto考路試，但學員若申請這樣做的話，通常會被打回頭。smart fortwo、豐田iQ、Mini Convertible等等駕駛視野不夠通暢的車輛亦不能倖免（何況這類經常公然破壞秩序的車型很容易觸動當局神經）。
不過據我所知，Revuelto在其他方面都符合考牌車輛的條件，譬如每條輪胎的坑紋深度多於1.6mm。我還額外安裝了一個車廂睹後鏡（反正有好過冇），仔細檢查過乘客安全帶和頭枕沒有問題，再三確定過Revuelto能夠開至100km/h以上，並且安裝好學牌，甚至在車頂裝了一個告示牌以策萬全，好通知其他人避之則吉。對，我其實已經持有英國正式駕駛執照，事實上持有執照的時間比其他TG同事都要長，換言之我在考牌方面比其他同事都要生疏。
我眼下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位考牌官。在此有請Aman Sanghera。這位駕駛導師擁有十二年經驗，在社交平台開設的Clearview Driving頻道迄今已有超過一百萬名追隨者。她通常會坐在平治A-Class後座上陪同神經緊張的學員考試，這天卻與一個膝下兩名孩兒第一次考牌便順利合格，並且好想看看父親考試落敗的過度自信中年男子並排坐在超跑上，所以我會設法不讓任何人失望的。
斯皮克駕駛考試中心的等候室一如所料，跟大家去過的試場或診所等候室大同小異，我思疑環境和氣氛與差館亦差不了多少。喔，我當然不清楚差館等候室是怎樣的吶。無論如何，這個等候室在牆上掛有一些佈告板，板上釘有一些「實用」指南，地上鋪了地氈，傳單架上放有一叠叠印有實用電話號碼的傳單，場上擺放着一些絕對談不上舒適怡人或承托效果的廉價座椅，焦慮恐懼的氣息簡直撲鼻而來，令我不期然勾起不太痛快的回憶。話說我第一次考牌以失敗告終，記得考牌官當時說我過度自信。我超出了道路限速，轉線前沒有做足打燈之類的功夫，考試結束落車時還怒氣沖沖質問那位考牌官判考生不合格到底有何滿足感。衝口而出之後便馬上覺得好生後悔，直到三十年後仍然為當年的言行深感羞愧。
我望向停車場另一邊，剛好見到第一批考生進場，從僵硬步伐和心不在焉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們滿腦子正在想着公路法大大小小的規則。這班考生與駕駛老師一起來到現場，十分鐘之後便與身穿反光衣的考牌官出發考試，出發前當然得通過視力測試。天啊！我這邊可是已經來到視力話變就變的人生階段啊！驗眼之頻繁簡直令視光師疲於奔命。事實證明要我讀出20.5公尺外的車牌號碼……原來還是很容易的事，總算鬆了一口氣。
好，正式上路，抑或該說是拖泥帶水步步為營呢？我為了考試一直練習到昨天，捽豬腸軚已經捽到我非常厭倦。Revuelto轉向輕巧得來直截了當，軚盤直徑細小，軚環又相當幼，用起來一字記之曰爽，不但毋須經常盡軚，軚盤在大腿和擋風窗頂緣之間更留有足夠距離讓你驚慌失措時「手舞足蹈」，可謂史上最適合用於路試的林寶堅尼。
在停車場出口轉左離開試場，我實在不明白斯皮克的合格率為何一直徘徊於百分之廿七水平，心想這裏道路寬闊，交通又不見得繁忙。沒料到一轉右彎便遇上學神剋星，一個正在維修路面的迴旋處，之後一個左彎便鑽進梯田般的狹窄街道。由於分神留意路旁停泊的車輛，右手邊的遊樂場又可能有皮球之類突然飛過來，我居然完全忽略了第一個減速拱（沒有用鮮明顏色標記的），車頭分流板當場咔嚓一聲，嚇得Aman大呼小叫，我則驚到默唸般若波羅蜜，心想未能順利通過減速拱是否等於自動判定為不合格。
Revuelto軚盤上面設有四個旋鈕和十六個按鈕，背面還有另外八九個功能開關，車鼻舉升即其中之一。我應該冒險移開視線尋找這個開關嗎？不冒險不可啊，因為另一個減速拱快將殺到。於是用左手拇指笨拙地摸索，幸好及時找到有關按鈕，得以在懸掛搖搖晃晃下徐徐越過減速拱。殊不知下一條街道居然爛似遭受過轟炸，不得不用超慢車速通過，速度之慢令我擔心是否必須在指定時間內完成路試。更不妙是這條路有一個相當要命的減速拱，更準確地說是一個就算升高了車鼻，車頭分流板仍然有可能遭殃的減速拱。結果好嘅唔靈醜嘅靈，分流板又一次咔嚓一聲。
之後無驚無險通過了幾個左右彎，滿以為可以放下心頭大石時，一個騎着電動單車高舉手機的小伙子居然在V12發動一刻飛也似地衝進我的盲點。我發誓真的看見他拚命克服單車扭來扭去的前輪，嘗試伸出雙腳用蜻蜓點水的方法維持平衡順勢繞過小型迴旋處，身手簡直神乎其技，我甚至以為他其實想跳下車用時速40公里步行呢！
在此之前，我顯然一直是用電動模式行駛，大家不妨稱之為匿蹤三英里模式。如今引擎一介入，Revuelto的聲威便與視覺效果同樣震撼，令我好生慨嘆那些把林寶之流視作眼中釘的立法者，居然容許他們造出這麼吵鬧的Revuelto，遠在一哩之外已經可以令居民紛紛走出屋外看個究竟，嚇得區內喵星人圍着主人腳踝團團轉，汪星人則在主人雙腳之間好奇張望。考慮到幼童或會踩着滑板車趕來看熱鬧，我說不定要提前練習一下緊急停車。
事實上每當我們停下來，視野內都會冒出一些人影。最初只有一兩個，後來便好像培養皿內的細胞高速分裂。就算發現開車的我並非17歲的愛華頓超級新星，他們也沒有絲毫失望，因為這部車本身就是一個大明星。這種人群反應對於路試來說當然是一大問題，尤其是從我所在位置看出去，往往只能看見大大小小的褲衩，圍觀者不是在我目光所能及的高度揮動手機，就要懇請我示範一下高轉速聲效。我必須指出Revuelto的表現無懈可擊，動作輕快敏捷，慢速行駛時易於操縱，雙離合波箱變招易如反掌，手掣自動解除功能令斜路起步輕而易舉。對於訂購了這款林寶的Knightsbridge居民來說，這一切當然是天大喜訊。毋須在下多言，大家當然知道斯皮克不是Knightsbridge，但那位大啖雪糕的小哥倒是毫不諱言實話實說。「這一帶好危險啊！你最好多多小心。」語氣雖然相當友善，卻未至於友善到令我敢開口問他這個時候為何不是身在學校。
順帶一提，Revuelto在急停項目表現不濟。怪只怪我忘記將下壓力調至最高，碳陶瓷煞車和輪胎又熱身不足，所以在40km/h急停過程中下盤大打冷震，滑行了好一段距離才停下來。下一關是我引頸以待的項目——停在馬路對面路肩，然後入後波倒退兩個車位的距離。車廂睹後鏡較為關心在下能否看見背後的V12實在無可厚非，幸好門邊鏡表現合格，何況我想出了一個更好的做法——打開車門探身車外。這一招剛好夠我看清楚後輪情況，大大有助我輕鬆避過路肩刮花珍貴輪圈的劫數，儘管我不清楚Aman有否同一看法。
無論如何，這些定點動作算是做得不錯。學神都會練習這類指定動作，考牌官亦不會用格外刁鑽的場地留難考生，所有人都是用同一方式考試。因為路試考驗的是駕駛者應付常見情況的能力，譬如離遠看見巴士駛來時該怎麼做，如何區分路上眼花撩亂的油漆路標，遇上送貨車突然掉頭該如何反應，怎樣處理角度刁鑽的路口，或者哪一方擁有先行權。
我在這些項目上沒有失手，卻因為三個大剔而肥佬，換言之就是抵死。我錯在沒有留意道路限速變化，非常優游地繼續以40km/h行駛。第二錯錯在沒有充分留意盲點，第三錯錯在急停後未有充分留意交通情況便開車。探身車外倒車嗎？原來不是「必肥」原因，倒車時沒有查看左右門邊鏡反而是致命傷。
撇開車底離地距不談，Revuelto全程未曾試過行差踏錯，肥佬原因亦不太可能算到它頭上。但我其實想指出軚盤上設有兩個獨立按鈕開關指揮燈未免太麻煩，讓未計門邊鏡闊達2.033公尺的超跑倒後泊進試場的停車位亦確實有點強人所難。若非容許考生試兩次，恐怕難免再添一個大剔。
斯皮克的挑戰性為何這麼高呢？Aman和其他跟我傾談過的駕駛老師和考牌官都認為原因在於這個試場結合了狹窄街道、密麻麻的刁鑽路口和令人混淆的路標。各位斯皮克學神想要一些精明建議嗎？很簡單，去合格率達到74.8%的蘇格蘭蒙羅斯（Montrose）考路試吧。順帶一提，駕駛教師協會在我的路試結束後兩天發了一則聲明，指斯皮克的合格率現已攀升至倒數第二。再考一次？免了吧。光是想到這次考試沒有法律約束力，已經夠我額手稱慶了。
特別鳴謝DVSA、IAN GUY、斯皮克駕駛考試中心和CLEARVEIW DRIVING的AMAN SANGHERA
Words: Ollie Marriage / PICTURES: Jonny Fleetwood /Translation: Tony